苗捷夫

    1949年10月8日，衡阳宣告解放。省公安厅为了抓紧肃特，搞好社会治安，并探索新区治安保卫工作经验，决定由我负责，组成20余人的工作组，同衡阳专署公安处，衡阳市公安局商定具体方案，开展工作。接受任务后，我们马上组织人员，选择赴衡路线，联系交通工具，经多方联系，最后确定乘坐接管永州地区干部的船队于10月10日夜晚起航。因为是逆水行舟，船小负荷重，整整七天才抵达衡阳石鼓咀附近的码头下船登岸。

    抵达衡阳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专署公安处的梁湘农处长和进驻湘西会同地区暂留衡阳帮助市局工作的张桂标同志。首先向他们介绍了工作组到衡阳的目的，传达了省公安厅的意图。随后，我同梁、张一起研究了专市、省厅如何紧密配合，协调工作的问题。确定由我们三人共同负责，工作的重点放在衡阳市，我负责上情下达，承担上下的联络工作。

    我们采取了密切联系群众，从调查研究入手的方法，强调从群众中了解敌伪情况，从一般敌伪中了解其核心人物及其特工人员。然后，再到居民中查证其真实性。并认真分析，找出侦捕方向。具体做法是：积极宣传党的政策，争取伪职人员。先归来的人员尽量放宽条件，宽大示范，稳定情绪。我们掌握大量材料之后，进一步通过典型，运用政策攻心，突破一点，不断扩大其战果。如屡任军统组长的常某，被我们俘虏后，有些人说他活不了啦，常十分恐惧。我们采取政策攻心后，令其返家，引起了敌伪人员的强烈反响。敌伪人员由小及大，由次要分子到主要分子，通过秘密串连主动返家的人越来越多。如伪省政府后勤处第一兵团联合驻衡办事处中校参谋（原是岳阳军统组长）就是经过事先自首过的老军统组长王某串联后投诚的。又如中统湘桂黔铁路衡阳分区主任罗某、稽察处长王某、特种汇报室秘书王某，青年救国团湘南义勇纵队原七支队队长（后新七军少将副师长）段某、刺杀刘某的小帮凶王某都是与我们秘密挂钩后自首的，这些人的自首投诚，为我们开展肃特工作提供了不少线索和材料。

    工作进展虽较顺利，但斗争却很复杂，也很艰巨。敌特分子本性阴险狡诈，妄图作垂死挣扎。但我们没有满足于他们的秘密自首投诚而放松警惕。他们自首时，大多是谈远不谈近，谈表象不谈实质，谈个人不涉及他人，更不涉及组织。针对这一情况，我们冷静沉着，采取先宽后严，一点一点地收集材料，促他们彻底坦白交待。如军统外围组长何某，是红帮宝华山的头目中秘密自首回来较早的一个，在我宽大政策感召下，他邀了一批人首先自首，对我们分化瓦解敌人和肃特很有推动。后来，我们发觉自首的那些人都是在他的控制之下，凡回来者得先经过他，他成了“二传手”。其用意是以此来维持他在宝华山的统治地位，并作为向我们讨价还价的条件。还有的脚踏两只船，态度不明朗，想蒙混过关。对这些我们均以先宽后严的办法，给予充分揭露和恰当的处理。

    在这段工作中，虽有一定的成绩，但人民群众由于长时间受国民党反动派的压搾，对我们所采取的宽大分化政策不理解，认为对敌特太宽大了。根据这一情况，我们研究了下一步工作的具体做法。

     一是对党团特进行公开登记，做到心中有数。经过前段工作，我们掌握了一些材料，为彻底实现肃清敌特，确保社会秩序安定提供了条件。在此基础上，我们进行党团特公开登记，让他们曝光，把他们置于广大群众监督之下，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们把侦察组、治安派出所、单独设置的登记处这三方面统一组织起来，内外分工，各有重点的进行。具体步骤是：首先经过严密的组织筹备，如组织干部学习政策，介绍已掌握的敌伪人员的线索情况以及进行登记的目的、方法、要求等。二是在一定阶段将此项工作作为全党的工作中心，广泛宣传，大造舆论，深入发动群众揭发检举。三是普遍号召登记与个别调查研究、敦促相结合。四是有重点地做工作，变登记处为行动组，促使一些动摇不定徘徊不前的分子从隐蔽状态到自动曝光。进行中，我们自始至终强调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赎罪的政策。这不仅增强了公安保卫人员和广大人民群众对敌斗争的信心勇气，也启发教育了敌特分子改邪归正，积极向人民政府和人民群众靠拢。但也有的敌特分子登记时伪装进步，见我政府官员和人民群众都说进步话。有的提出：“我加入特务时，是为了抗日，挽救民族危亡，今天怎么就成了迫害进步人士和人民群众的特务呢？”有的专门打听进行公开登记影不影响政治前途？衡阳商会会长黄某（军统分子）自称是民盟成员，登记时，他对自己的政治前途担忧，顾虑较多。敌伪总队少将总队副兼第一大队长谢某是混入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民革）的，他对共产党的宽大政策不大相信，对登记有抵触情绪。为了缓和敌特分子的紧张气氛，打消他们的思想顾虑，体现党和人民政府挽救他们的诚意，我们除了深入宣传党的政策，普遍进行政治教育外，对一些重点人物个别做工作，一方面揭露他们的罪恶事实，另一方面指明其前途出路，使他们懂得只有靠拢人民，改恶从善才是唯一出路。

      二是把市内肃特和乡里清匪紧密结合起来，统一行动。敌特分子活动有个规律：城里搜捕和进行公开登记时，就往乡里溜；乡里肃特抓得紧，对他们不利时，就向城里钻。他们把乡里的散兵匪伙（带政治的），作为自己生存的避风港；把城里的“亲朋好友”作为同我党和人民政府周旋的基地。根据敌特分子的活动规律，我们采取省、专、市三结合的公安统一领导指挥，协调行动，堵塞漏洞，不给敌特分子可乘之机，有目的、有对象、有重点的向匪特盘踞的地带（衡阳南乡和衡、宝、祁三角地带）潜伏下来的军统晏某组及南乡匪徒刘某、周某、郭某、唐某（第三突击队长）等小股匪特发起进攻。他们人数虽少但对群众的威胁危害很大。把清匪肃特合为一体，城乡统一行动，敌特就无处可藏了。在衡阳县，首先捕获了冒充解放军的匪首肖某和湘南反共救国军的匪首左XX部的X支队长祝某后，就形成了以市带县，从城及乡、城乡兼顾，以市为主，社会治安全面好转的新气象。

      三是以毒攻毒，肃特用特，为我服务。衡阳解放，我们占有的敌特材料不多，主要的还是在入城后，靠敌伪公务人员的检举揭发和特工人员来提供。当时，我们充分利用了军事上伟大胜利和政治的优势，深入宣传党的各项政策，进行政策攻心，充分利用敌伪人员可以利用的矛盾，大胆实行以毒攻毒，破坏和扰乱敌人的阵脚，不断向纵深发展，扩大其战果，这些都是肃清敌伪残渣余孽时的妙用。衡阳地处军事战略要地，白崇禧溃逃前夕，敌特除加强军事防守外，也做了隐蔽后的反攻，机关布署了衡阳潜伏组，并配有电台。组长是少校军衔，毕业于黄埔军校，接受任务后，就为我地下工作的同志所掌握。衡阳解放后，这个潜伏组台按规定时间每隔几天联系一次。他们的动向，一直在我专公处的控制下，等待上级有指示后再作处理。

      我赴衡后，梁处长向我和张桂标同志介绍了此情况，四野司令部到衡阳后也很快了解了潜伏组台的情况，并派秘书到公安处作了详细调查。为了详细搞清潜伏组台的内幕，我们进一步打入敌特内部，利用其内部矛盾为我所用，为我服务，很快弄清了潜伏组台的来龙去脉。于是，我们立即采取行动，迅速将潜伏组台破获，使衡阳的肃特工作取得了决定性胜利。

      回顾解放初期抓社会治安工作有很多感触，体会最深的有下列两点：首先要抓住乱根。治乱要治根。只有挖掉扰乱社会治安的祸根，社会才得安宁。解放初期衡阳社会治安不好的根子是什么呢？通过分析，我们认为主要是国民党反动派留下的残渣余孽进行捣乱，凭借他们统治的余威，妄图继续欺压群众，制造谣言，扰乱社会，恢复他们失去的天堂。只有清除了这些垃圾，环境才会优化，空气才会清洁。二是要关心人民群众生活，稳定人民群众的情绪。要充分认识到敌伪统治下对人民的掠夺，勒索，奸商的囤积居奇，老区支援新区的渠道不畅，物资短缺，特别是米价由入城时每斤几分钱暴涨到一二角钱，严重影响人民的生活。人民群众苦中思甜，乱中思稳。肃清匪特，搞好社会治安是人民群众的共同心愿。我们在抓社会治安工作中，把关心人民利益作为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紧紧依靠和充分发动人民群众，使敌特分子陷于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

     【作者简介】

      苗捷夫，男，河北省阜平县人。1949年随北平市公安局南下时，任内六分局局长。进入湖南省后，任省公安厅二处副处长。离休前任湖南省顾问委员会委员。

来源：《吕梁干部南下》